踏入二零二三年三月,香港政府解除口罩令,大家都不用戴口罩。這引申很多討論﹕對於誓死反對「口罩令」甚至各種防疫措施的人來說,這固然意味着行動和身體上的自由。但更多的人會基於適應期或安全的緣故而暫時繼續戴口罩。這也反映出該個體更重視哪種倫理觀﹕堅持身體自由的人最重視個人權利,而繼續戴口罩的人,既有職場互動的原因(如教育界或服務業認為受眾較接受戴口罩,學校家長害怕學生交互感染),有政治疑慮的原因,也有個人衛生的原因。有人說這三年大家已被法例規訓,好像不戴口罩出街就不行,戴口罩的人似乎出於搏奕思維,結果反而延續了法例的規訓。

有人說這三年大家已被法例規訓,好像不戴口罩出街就不行,戴口罩的人似乎出於搏奕思維,結果反而延續了法例的規訓。但戴罩或除罩,都只不過是因為一紙政策,除下口罩,是否就能呼吸自由的空氣﹖這次留下書舍建議大家讀一讀《口罩下的香港人》,讓我們從歷史紀錄中,各自「調查」。
三年戴口罩的日子,對人的影響是深遠的,不單是身體,在心理上,也無法接受看清一個人的面目,也令我們和別人互動失去很多帶來信任的事物,例如微笑。繪本童樂透過繪本《微笑商店》,讓我們瞭解微笑的重要﹔而解憂舊書店以蒂芬妮.史密斯的《情緒之書》說明情緒對溝通的重要,並說戴上口罩令人無法知悉對方的情緒。
說到規訓,又怎能不提法國思想家傅柯的《監視與懲罰:監獄的誕生》,感謝獵人書店介紹這一經典,讓我們思考人類社會如何從刑罰轉變到規訓和監視。夕拾X閒社則閱讀區家麟的《潮池》,透過當中對科索沃戰爭現場的書寫,看到香港人的口罩情意結源於安全感,即使如區家麟般走到烽火之地旅行,亦已是不容易。最後,序言書室這次介紹美國專注文化研究的作家暨記者彼得森寫的《集體倦怠》,反思資本主義職場文化造成千禧世代對工作的「倦怠」,再反觀這個除罩後依然「集體倦怠」的疫後社會。
留下書舍 Have A Nice Stay:《口罩下的香港人》
那個罩,終於除下。花了這麼久的一段時間,怎樣解都解不下來,卻在某人突如其來的一聲令下(其實也不是突如其來啦,看到澳門有所行動時,大家其實都心中有數吧),就解下來了。
有人說,這是代表疫情終於完結。但其實「口罩令」只是政策,除非你認同所有政策都是完全依據疫情發展,純科學地規劃執行,不然的話,除下罩,是否代表病毒一夜消失?戴上罩,又是不是代表惡疫橫行?大家又是心中有數。
呼吸稍自由的空氣固然歡欣,但際此除罩之時,我們也可以同時回望這幾年來,疫下港人的處境,亦反思這幾年的政策規劃。政府拒絕獨立調查疫情始末,我們自己從歷史紀錄中,各自「調查」吧。
推介給大家,由一群記者所寫的《口罩下的香港人》。
繪本童樂 Kadey Jadey:喜多村惠(Satoshi Kitamura)《微笑商店》
微笑,是一種美好而又神秘的表情。它是一種人類與生俱來的肢體語言,可以表達出內心最真實的情感。有時是一種喜悅的表情,可以讓人感受到開心的氛圍;有時也能表達安慰的表情,可以讓人帶來力量和勇氣。
某些時候,微笑的背後也可能是痛苦和悲傷。當我們遇到失落和傷痛時候,我們可能也會用微笑來掩飾自己的情感,讓他人看不出自己的痛苦。這樣的微笑卻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微笑商店》裡的小男孩,想用努力儲下來的零用錢,買一份禮物送給自己,但是久久未能找到自己心愛的禮物,更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
最終,小男孩在「微笑商店」找到最滿意的禮物,帶著微笑回家。
在真正除下口罩的日子,像是久違的微笑,終於在身邊再次重現。無論在這一刻,你的微笑是喜或悲,發自內心的微笑沒有偽裝,沒有壓抑,只有自己最真誠的感覺,讓它成為表達情感最真摰的方式。
解憂舊書店 The Book Cure:蒂芬妮.史密斯《情緒之書》
口罩令算是最後解除的防疫措施,我認為持續戴口罩對社會影響深遠。除了考慮個人身體自由權利,各種法規命令邏輯上是要考慮實際需要及效果,不過這些年來大家已知道世界並不是跟隨邏輯運行,因此我放棄理性討論,想說說感性的影響。強制戴口罩對我最困擾是無法辨清對方的情緒,無論在工作上或生活上,與人溝通除了語言,閱讀面部表情十分重要,口罩明顯阻礙了表情展示,這使我與人溝通時也不知如何反應,你究竟想𠶧?我相信這對兒童發展影響更大。「懂得辨明判讀他人的情緒,似乎讓自己的情緒顯得沒有那麼特別和孤單。」整個疫情,口罩就像把所有人的情緒遮蔽模糊了,唯有從《情緒之書》了解一下情緒是什麼一回事。書裡介紹了156種情緒,從神經心理學、考古、社會輿論、文藝作品、流行文化等出發,加以描述和定定義。情緒原來是現代人的發明,學者們在十九世紀初才正式使用‘emotion’來理解身體。書是以小品文形式探討百多種情緒,饒富趣味,例如我們現在流行說:「你唔尷尬,尷尬就係人哋。」 的尷尬-‘embarrassment’這個字在一七五0年代開始被採用,是當人發生失禮的舉措之後,說話結巴和眼睛死盯地板就透露出的心理狀態,而臉紅更是人盡皆知的尷尬表情。作者詳細講述臉紅的因由及達爾文對臉紅和尷尬社交之間的關聯。也提到容易感到尷尬的人比較具有利他精神,會尷尬是因為知道羞恥。人類是感情的動物,這些情感表象下的思維和欲望是多麼精彩。世間最美麗是看到人面上的笑容,無論是開心的笑、尷尬的笑、虛偽的笑,都能掃走城市的抑鬱,請大家不要吝嗇,多展示笑容!
獵人書店 Hunter Bookstore:Michel Foucault《監視與懲罰:監獄的誕生》
本來選擇遮蓋面容與否,是個人自由,但當牽涉影響全球的疫情,又變了一個公共衛生的問題。
時隔三年,全球(香港接近包尾)可以再度獲得自由選擇的自由,卻因為這三年的討論、監管和懲罰,戴與不戴變得不再這麼簡單。
這時候沒有比看近代最著名思想家之一傅柯的著作再適合不過了。其著作《監視與懲罰:監獄的誕生(Surveiller et punir: naissance de la prison)》先是由古代酷刑講起何謂刑罰,再如何隨時代演變為規訓或監視的社會。
假若你對除與不除自己的心理變態有疑惑,這本書或許幫到你。
夕拾X閒社 Mellow Out:區家麟《潮池》
解除口罩令,除下口罩的一刻,人是一樣的人,大部分人依然戴著口罩;除下口罩的一刻,空氣卻不是一樣的空氣,不用再吸著過濾了的空氣;除下口罩的一刻,似乎跨過了疫症那條無形的界線。除下疫症的面罩,不乏計劃旅行,出走,探索新世界。而新聞工作者——區家麟早於多年前浪遊多國,舉筆摘寫《潮池》,記錄行走於戰場、瘋人院、極地等等的非凡之旅,以及出走的哲理反思。
在作者旅行之中,他走到科索沃邊境,看到這個自治省對獨立的渴求,一心想脫離塞爾維亞,內戰一觸即發。在戰場上,採訪的記者沒有甚麼特權,唯一的特權——就是狙擊手的籠中之物,作者抵達邊境時,已聽到記者被躲藏於高樓山林暗處飛來的子彈殺死,伏擊者總惱恨外國記者誇宣「塞族人種族清洗,屠殺科索沃人」,亦害怕著他們戰敗的屈辱會反被記者的筆槍掃殺,所以先發制人。
作者沒有槍,記者走在烈光之下;狙擊手抱槍,他們埋在暗泥之內,唯只有烈風斜光掀起暗泥,讓他們暴露出來,揭示暗中的怯懦,鍛練勇氣之力。「戰爭扭曲人性,也可能揭示了最深刻的人性本質。」三年口罩,重覆戴上和摘下,成了日常的習慣,甚至變成一種安全感,當我們仰賴安全感時,也許是最不安全之時。環境許多的資訊,重重覆覆的出現,不知不覺的馴化,我還是我嗎?我還是有意識地選擇自己的生活嗎?勇敢出走,抱旅人之眼,細察事物,打開心思,任疫後的新光,掀起內心暗角的固土,或許是疫症後要面對的課題——時勢允許,我們都是時候出走一下了。
序言書室 Hong Kong Reader:安妮‧海倫‧彼得森《集體倦怠》
三年口罩生涯,終於結束了。不知有沒有香港人會說懷念﹖不過在疫後世界,普遍社會都會感到「倦怠」。說來「倦怠」似乎是當今資本主義的常態,韓炳哲的《倦感社會》就講述資本主義講求「績效」的社會只會產生一個「倦怠社會」,從小時候開始,就要力爭上游搶學位,畢業出來要加班工作、或者從事低薪甚至無償的見習工作。而在這幾十年來,無論發達國家抑或發展中國家,下一代人不像上一代人那樣子承父業或為餬口而工作,而是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但職場上的低資、超時工作性質,又逐漸消磨你的工作熱情。
安妮‧海倫‧彼得森的《集體倦怠》,就以美國社會這幾十年來職場文化的演變,解釋「集體倦怠」怎樣形成。這種「倦怠」主張是指「千禧世代」對工作沒有熱情、夢想,正是這十年間香港社會經歷全球經濟模式所導致的相同後果,當然有些現象與美國社會的不同。對我們來說,超時工作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義務,在世界榮景的九十年代,香港絕大部份零售業機構,都要求最少一週六天工作。有趣的是,倦怠現象也有代際對抗的性質,嬰兒潮世代責怪作為下一、兩代的千禧世代,工作態度不認真,可是入職工作的薪酬愈來愈低﹔另外,父母不斷向子女灌輸「贏在起跑線」的想法,但高學歷的人才,最終還是要靠人脈才能找到工作。
另一方面,資本主義也給我們許多虛假的希望,比如對自由職業者的浪漫想像,比如科技(尤其是社交媒體)對社會人際關係的落空承諾。安妮‧海倫‧彼得森是位專攻文化研究的作家與記者,她主要在BuzzFeed擔任資深文化撰稿人。她在書中援引大量相關著作及事例,以充滿同理心的筆觸,鉅細無遺道出這世代面對的倦怠問題,從中可以理解到,所謂的「倦怠」(比如hea做、轉工等現象),其實是資本主義職場文化帶來的扭曲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