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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stores 每周一書

白日之下

少少同渡館:《我們都是血脈相連的陌生人:寫給肩負照護父母及養育子女雙重責任,每日辛苦生活的你》
獵人書店:《失控的照護》
繪本童樂:《永別了,白雪公主》
夕拾X閒社:《當老而不死》
解憂舊書店:《虛假的共犯》
閱讀俱樂部:《像我這樣的一個記者:房慧真的人物採訪與記者私語》
序言書室:《終結壓迫》
藝跡文化:《第六病房》

這次我們又再以電影為題目,這齣電影無論在敍事、題材、社會寫實和深度方面,都是相當傑出叫座的。電影以院舍性侵及虐待院舍老人作題材,雖根據多年前發生事件改編而成,但在今時今日仍具一定的威力。電影名為「白日之下」,採取日記者的角度,寓意這社會雖有很多黑暗的事情,但白日仍會到照到最黑暗的角落,最黯淡的現實亦有被報道、揭發,甚至被法律制裁的一日。

少少同渡館的文字令人想起電影中很多讓人揪心的段落,比如集體露天沖涼一幕,比如電影中的記者扮成其中一老人的孫女。透過韓國心理治療師,孫廷沇在《我們都是血脈相連的陌生人:寫給肩負照護父母及養育子女雙重責任,每日辛苦生活的你》談到父母與子女形同陌路的關係,和讓人聯想到電影的這些段落。如果你看了獵人書店的推薦文後,讀一讀葉真中顯的推理小說《失控的照護》,或許會思考照護者和被照護者的關係,當然推理小說往往將這種關係推向更極端的情景,但我們的社會,不是比推理小說更離奇嗎﹖

離奇之處在於,我們以為的事,其實並不像我們所以為的那樣。繪本童樂這次帶來碧翠絲.阿雷馬娜重構白雪公主故事的繪本《永別了,白雪公主》,彷彿告訴我們,童話也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美好。夕拾X閒社則以殷琦的《當老而不死》,關注香港安老院的現實。

記者是這部電影的另一個主題,電影最終透過姜大衛飾演的老人角色,肯定了記者為揭露真相的努力,當然,也有造假新聞的記者,正如院舍負責人及照護亦有好有壞,因此,當大家讀到解憂舊書店敍述塩田武士推理小說《虛假的共犯》的情節時,也會明白我們要針對的,是在業界內透過害人以自肥,最終毀掉業界聲譽的人。而閱讀俱樂部這次介紹的訪談錄《像我這樣的一個記者:房慧真的人物採訪與記者私語》,作者房慧真則非新聞系出身,筆觸亦毫不中立,但是那份熱忱、那份關切,難道不令人想起余香凝在《白日之下》所飾演的記者嗎﹖

電影涉及的院舍虐老問題,一方面與福利部門外判安老服務,而作為外判商的院舍資源不足有關,另一方面也是一種內化於照護及老人思維中的壓迫,不管是甚麼人,都會因為各種原因而合理化這些違反人權的行為。這次序言書室介紹女性主義者艾蜜莉亞‧羅伊格的《終結壓迫》,呼籲每一個人面對壓迫時要用行動來「愛自己」,否則就會習慣並且內化這些壓迫帶來的痛苦。藝跡文化回到契訶夫的小說《第六病室》,將電影中院舍與小說中病室的惡劣環境互相對比,並提到書中醫生安德烈和瘋子病人格羅莫夫對於正常與不正常、病與痛苦的討論和行動。最後說院舍中的老人之所以逆來順受,更多是基於無奈,其實這也是生活在收容所(我們這座城市也是)的普遍心態——為了有瓦遮頭,繼續接受基本權利被剝奪,正是電影最讓人垂淚之處。

少少同渡館 littlelittle_books:孫廷沇《我們都是血脈相連的陌生人:寫給肩負照護父母及養育子女雙重責任,每日辛苦生活的你》

由沖涼講到尊嚴我本來是想由此入手,但手邊沒有意中書唯有轉求戲中另一屢屢強調的「包袱」

呢本書4月出版,寫自一位韓國心理治療師,所寫的正是怎樣脫離埋怨盡責照料父母

書中滲著不同案例,結合作者身邊真實經驗,過程中每段關係結尾會接到醫生的修復處方

書名起自書中一句「別讓彼此成為流著相同血液卻形同陌路的父母和子女」

正好反襯出姜大衛與余香凝一對「爺孫」
「包袱」一詞也是她「爺爺」與母親分別跟她說的話

「唔好為左做啱一件事而內疚」
但即使有多幾個余香凝一樣的記者,即使多幾間類似的私型院舍停牌,都只係得到表面關注改不了問題根源

電影追究政府制度同時試圖探索社會責任但最大的責任不就是拋棄他們在院舍的親人,如果理當作為照顧者的親人一天抱持著「包袱」心態找不到一種互相尊重和溫暖的相處之道,被丟到院舍的人因而失去尊嚴又有甚麼稀奇

常道日久生情,偏偏子女與父母的關係更容易隨年月從熟悉變陌生,彼此間無形中愈多虧欠,虧欠愈多就愈難面對愈想逃離對方

本書鼓勵大家首先當個暖心的陌生人,不要受彼此的關係束縛而太過有責任感或親近相反透過陪伴透過接納各自的情緒慢慢建立一種「心理獨立」讓互相更理解彼此理想的需要和距離感從而真正培養出一段同屋之間的親密關係

獵人書店 Hunter Bookstore:葉真中顯《失控的照護》

虛構類作品雖然有時需要改寫某一些事實,但情感上可能有虛構類作品更能鋪墊的地方。《白日之下》為大家帶出了院舍問題,可能很多人會問為何要放進院舍?為何不自己照顧?

這本是日本推理文學大賞得獎作《失控的照護》,暢銷作家葉真中顯以推理小說的形式,剖析照顧者的心態,是如何讓親愛的家人,變成殺人凶手?另外故事中也確切地描寫出一個家庭,在面對照顧工作時時常見的困境與磨難。到底只有一名失智或殘疾的家庭成員,就已經可以令家庭墮入甚麼的情境?推薦這本《失控的照護》。

繪本童樂 Kadey Jadey:碧翠絲.阿雷馬娜 (Beatrice Alemagna) 作者、繪者《永別了,白雪公主》

這次為大家介紹碧翠絲.阿雷馬娜的繪本《永別了,白雪公主》,這是對經典童話《白雪公主》的重新詮釋。在這繪本中,作者沒有展現那種童話般的傳統美好和甜蜜,卻特別聚焦繼母的角色,通過她的視角揭示了一個充滿醜陋、瘋狂、殘酷和黑暗的世界。

與此呼應,《永別了,白雪公主》與《白日之下》有著相似的共同點——揭露那些被忽視或被隱藏的真相,對隱藏在表象之下的真相探索。在看似美麗的表面中,常常隱藏著鮮為人知的黑暗和痛苦。我們探索和質疑那些看似熟悉的故事裡,也是激發我們對社會問題的關注和同理心。

無論在童話故事,還是回到現實生活中,真相的探索往往是艱難,有時更是痛苦,但這卻是我們理解世界的過程。我們思考和感受那些被遺忘的故事,帶領我們走進一個更真實與深邃的世界。

夕拾X閒社 Mellow Out:殷琦《當老而不死》

「人老咗,就係包袱。」

這是電影白日之下印象最深的一句對白。隨著年齡增長,老年人必定會為社會的負擔嗎? 電影提及過,安老設施及資源不足,是因為整個社福制度出現了問題,然而問題一直沒有改善。可惜電影好像未能深入探討這部分。

本週夕拾x閒社向大家推薦殷琦的《當老而不死》。作者除了以前線安老服務工作者的角度寫下安老院的日常外,亦嘗試與外國不同例子作比較,提出香港安老政策更多的可能性。同時亦談及老人的權利問題。此書能讓大家透過更多不同角度了解安老這個議題。

我們終有一天會老去。希望可以藉著電影的熱潮,喚醒大家對香港安老問題的關注。

解憂舊書店 The Book Cure:塩田武士《虛假的共犯》

電影《白日之下》改編自「康橋之家」等院舍黑暗事件,當時新聞已比喻為港版《溶爐》。這本小說也是以真人真事改編,述說韓國一所特殊學校的多名學生遭校長老師性侵,也因校長財雄勢大獲輕判,作者孔枝泳為了公義,接觸受害人,把事件寫成小說,後也拍成電影,引起公眾嘩然,得到關注,最終加害人重判,政府把學校關閉,同時通過新法保護兒童及殘疾人士。近年不論韓國、台灣、香港許多電影導演想透過自己的作品,將社會忽略的不公不義呈現大眾眼前,推動正義。不論電影導演、新聞記者,還是作者,共通點都是引起關注。可是日光之下,總有照不到的地方。我還未看這部電影,所以我打算唱反調,推介日本作者塩田武士的小說《虛假的共犯》。我們信任院舍,把至親交托;我們相信記者報導實情,發掘真相,但樹大有枯枝,事與願違。作者曾任職報社,故作品取材自新聞事件,擅寫人性陰暗面,企圖喚起良知省思。這本小說直揭日本新聞界現況,反映假新聞充斥的社會亂象。五篇連作短篇小說,描寫新聞業黑暗的一面:為了點擊率、獨家新聞而造假新聞,不查証而誤報也不修正,「寫的一方或許覺得沒什麼,被寫的一方可是會留下一輩子的傷痛。」這甚至可以毁掉別人的人生,「資訊是一種凶器」,媒體記者成為共犯。故事許多荒謬但寫實的情節,雖然形容媒體為共犯,但細心閱讀,觀眾何嘗不在其中。故事雖是黑暗,但也有光,揭示真相的也是記者。社會性的作品目的都希望讀者能對社會敏感,其實任何地方都有黑暗的角落,只要每個人都能發揮力量照亮角落,邪惡就無所遁形。

閱讀俱樂部 The Book Club:房慧真《像我這樣的一個記者:房慧真的人物採訪與記者私語》

職業無分貴賤,但是有部分工作總是予人「神聖」的感覺,明明大家都是「打工仔」(受薪一族),甚至該有的薪水比他們少,受表揚的仍然是他們。記者是第三權,揭露事情真相是他們的工作,但「狗仔隊」為人不齒的手法也是記者;護士的工作是照顧傷患,但為了工作方便而綁起病人在床上的也是護士。

工作雖然無分貴賤,然而人的行為及表現卻有貴賤之分。

今期每週一書,閱讀俱樂部為你帶來房慧真於2017年出版的《像我這樣的一個記者》,收錄了33篇人物採訪的文章。房慧真本是「一個以讀書之名行遊盪之實的萬年研究生」,也是一名文字創作人,2011年半途出家成為記者,也是她第一份正式工作。她並非傳播系出身,也沒有接受傳統記者的訓練,曾於《壹週刊》擔任記者,在2011年至2015年負責人物採訪專欄。她的採訪文字有散文的感覺,也有日記的風格,透過理性的觀察,真誠的態度,寫下一篇篇感性的人物故事。《像我這樣的一個記者》讓房慧真娓娓道出自己的記者故事。

「我感性、濫情,有時還有小小的偏執,在這裡我不寫中立客觀歌功頌德的人物報導,我只寫從我眼睛看出去的世界。」

序言書室 Hong Kong Reader:艾蜜莉亞‧羅伊格《終結壓迫》

近來有不少揭露社會壓迫的電影,除美國大導演史高西斯敍述北美原居民慘案的《花月殺手》,還有本地導演簡君晋基於院舍老人照護及性侵事件拍成的《白日之下》,讓大家更注意到那些受壓迫者的黑暗生活,當中黑人身份一直是受歧視身份中最為人討論的。最近艾蜜莉亞‧羅伊格的《終結壓迫》被譯成中文,來自法國海外省份馬丁尼克島的羅伊格,先後在法國、德國取得博士學位,成為一名政治學者,並開創了交織正義(intersectional justice)這一概念,並在柏林大學教授這一概念,在書中,作者重新帶領讀者思考這個問題。

羅伊格在書中首先討論她的出生背景,她成長於法國的白人世界,母親是黑人,父親是白人,母親有泰米爾印度人血統,她的祖母是猶太人,祖父是加泰隆尼亞黑腳(Pied-noir,指在阿爾及利亞出生、成長的白人後裔),羅伊格的父親多少因為黑腳背景而喜歡黑人女子,她的母親因為自己混雜的出身而自卑,這些家庭背景都成為羅伊格要批判的內容之一。羅伊格反思種族歧視的思路從自己的家庭開始,比如很多黑人無意識地對白人的欽羨,以及生活中最細微的對於種族特徵的注意和調侃。

在民粹盛行的今日世界,透過自身經驗,審視種族歧見及壓迫,甚至坦誠面對自己因為盧色較淺而在學院內獲得隱性優勢,並不是輕易的事,很多偏向民粹想法的人,肯定會認為很「左膠」。目前歐洲社會很多政策都已經抹去了明顯歧視的痕跡,這不代表由歷史一脈相承的隱性歧視結構不存在。然而對於社會大多數人來說,要認真討論這些問題也是極難接受的,因為由少數群體所感受到的壓迫對於大多數人並不顯得那麼迫切,也很難有切身感受。書中談到白人一直習慣享有身份優越的舒適感,也對真正的種族平等構成阻力。

作為黑人女性主義者,羅伊格在書中討論着一個宏大的歷史問題,當中包括西方學校、醫院、政府機關以致社會各階層的壓迫。這種「宏大」可以洋洋灑灑地寫成幾千頁。但是有甚麼方法解決問題呢﹖羅伊格的答案就是回歸「愛自己」(Self-Care),大概也是很多黑人女性主義者的答案,因為歸根究底壓迫也是每個人內心的問題,基於對各種敵意的恐懼,人們會訴諸暴力,然後無日無之,反過來說就是透過「自我治癒」嘗試修補自我。這也是對所有面對壓迫的人說的。也許有人會認為,聽上去好像很「左膠」,很「阿Q」吧。但這並不鼓勵被動,相反,正是因為需要「愛自己」,才更付諸積極的平權行動。說到這裡,不期然想到《白日之下》結尾時,因為記者揭發院舍問題,令社署關閉原來的院舍,一群逆來順受的住客(當中大多是老人),在雨中等待遷居的巴士。這對他們來說,也許不是一個好的結果,但也是長期妥協的後果。我們遭受壓迫或不公的對待時,應該想想,我們有多愛護自己﹖我們為自己做過些甚麼﹖

藝跡文化 Mi Spacium Culture:契訶夫 (Anton Pavlovich Chekhov)《第六病房》

電影《白日之下》上映不久它的影評好像不錯,適逢今期的題目是這部電影,更加快了店長們去觀看的慾望。看過之後,感覺是近來看過最好的港產片之一,基於真實社會悲劇下改編,還探討了現行社福甚至法律體制對弱勢社群的不公。比起同類探討法律的電影,不是只以口號式的吶喊(法律面前、窮人含X)去招來,其「無聲吶喊」更顯力量。電影以多件老人院舍性侵及虐待老人作為題材,包括2016年康橋之家院長涉嫌性侵院友、大半年內六人離奇死亡事件,以及2015年劍橋護老院虐待院友事件為題材。根據電影描述,長者居住的私營老人院環境惡劣,看護經常使用暴力對待無從反抗的長者和不同能力人士,店長便想起了契訶夫的《第六病房》。

俄國劇作家契訶夫的這部長篇小說寫於1892年,雖然這作品已經在很久以前寫下,不過即使過了很久,這部小說仍然很值得閱讀。書中描寫一所瀰漫着污濁空氣的精神病院與《白日之下》的老人院幾乎一樣:不人道的環境、惡劣伙食、粗暴的工作人員。精神病院和病室的種種弊病的描寫,塑造了醫生安德烈與「瘋子病人」格羅莫夫這兩個知識分子的典型。書中主角對於「正常」與「不正常」,「病」和「痛苦」的討論、反應和行動,其實是透過整座精神病院放諸於當時的俄國。以這種眼光去看待現今的香港社會,其實亦能令讀者產生諸多聯想。《白日之下》的老人院居住者,並非對自身處境無知,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悲愴。